大疫三年,百业待兴。
但影响最大的,还是演艺行业。
数据显示,2022年演出市场规模不足300亿,较疫情前的2019年折损近半。
这背后是40万从业人员的生存艰难。数据显示,截止到2020年末,全国共有艺术表演从业人员43.49万人。没有了舞台上的绽放和收入,他们不得不面临解散和转型。
持续近三年的疫情,让整个演艺行业突然慢了下来。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在今年3月份更是曝出全国有9000场演出取消,1万多家注册演艺机构和团体解散,占到整个行业的三分之一以上。
是坚守,还是转行,这是个生存问题。
01.
今年4月底,著名的陶身体演出计划和杨丽萍的《云南映象》团队先后宣布解散。曾创下现象级作品《云南映象》的杨丽萍,公司连续三年亏损,到了卖房求生的地步,令人扼腕叹息。
陶身体计划创始人陶冶,在一次采访中泪洒提问:这个时代的观众,到底还需不需要纯粹的艺术创作?疫情之下,人们是不是就不需要艺术了?
3个月后,广州歌舞剧院的《醒·狮》给出了答案。7月15日,88人的演出团队浩浩荡荡地从广州开到成都,准备在四川大剧院进行为期两天的演出。台也搭了,位也走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晚上演出,但开场的鼓点还没敲响,疫情突然爆发。
四川大剧院负责人刘传看着尴尬静默的舞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与《醒·狮》总导演史前进商量,能否把演出搬到线上直播。
简单讨论沟通后,说干就干,立即联系直播平台,按直播要求重新联排,他们制作了一张简单的海报,通过四川剧院官微发了出去,云演出的票价定为1元。
起初担心没有人通过直播看演出,谁料到1元钱的演出很快刷爆了成都人的朋友圈,短短48小时内吸引了300多万网友在线观看。
从线下到线上,300万的门票,远远超出了预期。
《醒·狮》的成功云演足以回答陶冶之问,观众需要艺术,艺术也需要观众,只是横亘其中无法预测的疫情硬生生把观众与艺术隔离开来。
无论接受不接受,疫情已经现实地存在了三年之久,并且深刻地改变了社会运行的基本逻辑,抱怨和等待毫无意义。
只有迎难而上、以变应变才能实现突围自救。
02.
像陶身体和杨丽萍这样的团队,都艰难图存,何况更小众的民乐演奏团体呢?疫情之下,他们独孤拉响的二胡谁来听?
北京的山水民乐艺术团,就面临这样的尴尬局面。与其它乐团不同的是,这家乐团是国内唯一一家由残障人士组成的民族器乐和声乐专职艺术团,还曾参加过2008年残奥会和北京冬残奥会等大型演出。
(早期的乐团排练)
这种蒸蒸向上的好势头在2020年春天戛然而止,突出其来的新冠疫情让山水乐团深陷危机。其它的乐团还可以转型转行,但对于这些残障音乐人来说,表演就是他们唯一的生存依赖。
当时整个乐团一场演出都没有,成员工资发不出来,社保交不上,连房租水电都没有着落,他们居住和排练的小院断电22天,停水一个月,世界一片灰暗,所有人心里都慌了。
由于看不到希望,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最后乐团只剩下7名专职演员。
患有先天性肌肉萎缩的二胡手王钊是乐团的老班底,他向团长刘继东表态说:“东哥,你坚持到最后,我就跟你到最后。”
其实,刘继东也不知道下一个方向在哪里,到底该怎么办,他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把老家房子卖掉,能支撑一天算一天。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投无路之际,副团长仲辉乐最早尝试了抖音直播,疫情期间他用自己的账号直播弹筝吹笛,一天能挣三五十块钱打赏收入。
三五十块钱虽然不多,可那也是钱、是收入啊,对陷入绝境的残疾艺人来说无异于抓到了救命稻草,他们打算走进直播间,去展示自己的才艺,只要能让他们继续演出,至于镜头前能有几个观众已经不重要了。
(乐团第一次直播截图)
2020年4月下旬,山水乐团正式走上直播之路,第一次直播时团长刘继东特别紧张,面对摄像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随着一场接一场地直播,他们与观众逐渐互相熟悉,直播频次也不断上升,直至超过了2019年高峰期线下演出的频率。
坚持了两个月的直播,乐团奇迹般地复活了,每到晚八点,团员们就带着二胡、琵琶、中阮、笛子、鼓等乐器出现在屏幕前,除了演奏经典民乐,他们也会演奏网友们点播的流行新歌,大家集体直播后,每个人再回到自己屋子里再分头播一场。
2021年,山水乐团直播超过180场,几乎每场都有数万观众,民乐改编版《千年等一回》收获了90余万赞。
现在山水乐团粉丝达到67.6万,直播打赏保障了乐团成员获得稳定可观的收入来源,每个月收入七八千,好的时候还能过万,不仅让他们绽放了音乐才华,还找到了一条疫情下的新机遇。
回首疫情三年的涅槃之路,团长刘继东感慨地说“如果没有直播,可能我们乐团真的就不存在了,因为谁也坚持不了三年,大家都得生存,都得生活。”
03.
像山水乐团这样,通过直播起死回生的案例有很多。
像沛县唢呐村、唢呐曹家班、东仓鼓乐......他们通过直播,再次找回了艺术生命,不仅生存了下来,而且还活得很好。
而这些成功的案例,也在启发着正在苦苦寻找新出路的从业者。作为民营剧团演员的陈誉,疫情一来就不得不独自面对生活困境。她尝试通过其它方式“灵活就业”,但2020年一年时间,收入还不到5万元。
2021年4月,她架起手机,开启了自己的第一场线上直播。直播第三个月,她的打赏收入已经过万,远远超过了此前灵活就业的收入。
(陈誉直播截图)
作为小众中的小众,胡雪菲演奏的乐器是非常冷门的箜篌。但疫情让她失去了更多的表演机会,而其它艺人直播成功的案例,也让她走进直播间,成为一名民乐主播。
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喜欢民乐的年轻人,短短数月时间,她的粉丝已经超过72万,直播打赏的收入足以让她支撑起自己的箜篌工作室。
这让胡雪菲十分感慨,虽然她仍然怀念线下的演奏场景,但现在更喜欢线上直播间的自由绽放。
事实上,像胡雪菲这样高质量、高水平的民乐演奏越来越多。这些此前小众的民乐演奏者在直播间找到越来越多的知音,开创了线上直播的第二舞台,开启了艺术直播新门票时代。
此前,演出团体必须要通过销售门票的方式,获取演出收入。这种方式限于时间和经济上的制约,把很多人拒之门外。
而通过线上直播,一下子就拉近了与普通人的距离。换一句话说,在线上直播,因为门槛更低,时间更自由,观众也更愿意为优秀的艺术表演打赏付费。而这些打赏,就是直播时代的新门票。
以抖音为例,2022年民乐类直播场次超过178万场,累计直播时长达233万小时,观看人次突破61亿,87%的民乐主播获得打赏收入,像埙、独弦琴、箜篌等小众乐器,也都创下了上万级别的“票房”收入。
通过直播打赏以及直播带来的更多机会,民乐人不仅获取了稳定的收入,也实现了后疫情时代下的行业自救,并意外起到了放大器作用,提升了文化消费,让传统文化在新的媒介形式中有了一席之地。
04.
对于大部分选择直播的艺术从业者来说,也许打赏并不能让他们快速致富,但无疑为他们坚守下去提供了更多可能。
同时,“云舞台”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接近普通人。300万人在线为《醒·狮》买单,当百万人为残疾人民乐团的精彩表演点赞,当数万人围观传统唢呐演奏,代表着一场新的互联网文化革命正在到来。
三年间,一个个民间艺人自救求存,用他们的涅槃与抗争,展示出顽强的艺术生命力,也给后疫情时代的我们提供了有价值的思考和借鉴。
第一,后疫情时代必须求新求变。
无论遍体鳞伤还是坠落深渊,别对现实和未来抱有任何幻想,谁都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是什么样子,彷徨等待不解决任何问题,只有以万变应万变,以创造赢先机,以抗争图生存,才能挺过当下,活出精彩。
第二,直播技术为无数人提供了可能。再美好的珠玉不被看见也形同敝帚,对于民间艺人来说只有情怀是不够的,他们的幸运在于有新媒介助力,得以被看见、看发现、被认可,从而让自己的艺术才华被更多人认可,并通过直播打赏获得新的“门票”收入。艺术领域如此,其他行业亦是如此。
第三,传统文化需要更多形式的输出。
以民乐为代表的艺术形式看似小众,却能够在网络上聚合可观的受众群体,说明传统文化复兴必须跟上时代步伐赋能创新,除了不抛弃不放弃的坚忍更需要开新局拓新路,这是世纪疫情倒逼下的意外收获。
没有文化繁荣,国家就称不上真正的繁荣。所以,让更多的观众以更简单的形式,欣赏到我们辉煌的民族文化艺术,并以新的门票形式给艺术表演者一份尊重,这就是网络时代最好的双向奔赴。
没有什么困难与焦虑,是艺术不能治愈的,线下欣赏不到那就线上。
即使疫情不过去,我们也可以走过来,观念一变天地宽!
感谢这个时代,让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绽放的舞台。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来源:燕梳楼)